星際paro（2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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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際paro（2）
“不要。”夏舟仙轉身抱住了兒童椅的椅背。
男孩雖然只有十一二歲，但兒童椅其實很小，轉身環抱椅背的時候屁股都差點掉下去，好不容易坐穩，擡眸便撞上林眠魚的視線。
夏舟仙低聲道：“我無處可去，也不知要去哪裏，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對我這麽好的人，就算是留在垃圾星，也好過我以前過的那種日子。”
林眠魚很莫名，不懂自己對夏舟仙哪裏好了。
從頭到尾，他的好都建立在利益之上，而他之所以拿出三百，是因為一百星曜幣足夠抵消他這一晚上的折騰。
但夏舟仙似乎會錯了意……
夏舟仙的聲音阻止了林眠魚繼續想下去：“林眠魚，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。”
話畢，他便沈默地看著林眠魚。
氣氛瞬間降至冰點。
兩人對視良久，夏舟仙明亮的眼睛逐漸黯淡下去。
他松開手臂，低下頭，按了按消腫了不少的腳踝，感嘆了句：“療傷液確實挺管用的。”隨後，拿起林眠魚放到他腿上的三百星曜幣，站起身，跺了跺腳，臉上重新展露笑容，又將紙幣塞到林眠魚懷裏，“我會離開的。不要拒絕，就當這是你帶我熟悉這裏的報酬。”
林眠魚直接下逐客令，將氣氛弄得很難堪，但夏舟仙臉上一點看不出不快，還能喜笑顏開的和林眠魚交流，不過還是因為年紀小，無法徹底掩飾眼底沈浮的難過。
林眠魚指尖悄然動了動。
在垃圾星，林眠魚從沒遇到過夏舟仙這樣的人。
明顯不是單純良善，但或許因為林眠魚是對方在垃圾星遇到的第一個人，所以帶著點雛鳥情節，對林眠魚帶著一種天真的信任。
眼看夏舟仙拖著還不太利索的腿腳離開，背脊都有些佝僂，著實有些可憐。
說到底林眠魚也不過十三歲，那為數不多的惻隱之心蠢蠢欲動。
看在夏舟仙豪爽給他報酬的行為上，林眠魚找理由說服了自己，終究還是開口叫住了夏舟仙：“如果你真的想留下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，夏舟仙放下要開門的手，猛然轉身，一掃臉上的陰霾，期待地望著林眠魚，一雙眸子充斥光亮，如同一束光落到林眠魚身上，有些刺眼，卻又並不討厭。
林眠魚繼續道：“不能惹事，隨便你怎麽樣。”
“我一定低調做人。”夏舟仙作發誓狀，眼珠子轉了轉，又挪到林眠魚面前，“林哥哥，我看起來像是會惹事的人嗎？”
林眠魚淡淡道：“就是有這種感覺。”
“明明我一直都很乖跟著你的，以後也會很乖的。”夏舟仙笑得燦爛，又坐回兒童椅，望著依舊站立的夏舟仙，忽然長長松了口氣，“我剛才是真的想走了。”
林眠魚：“我剛才也是真的想讓你走。”
夏舟仙難得無語凝噎。
好在林眠魚隨後又補充道：“雖然這鐵皮房子不算一個好的地方，但好歹也能遮風避雨……”夏舟仙不斷地點頭，認真凝視著林眠魚，看得他說出的每個字都斟酌了一番，“如果換成我流落到其他星球，有人給予我一個暫時待著的地方，會比較安心。”
夏舟仙語調上揚，悅然道：“豈止是比較安心，是非常安心！”
林眠魚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直白的態度，不置可否，轉身朝著角落走去：“我睡會兒，你隨意。”
有他人的氣息在一處，林眠魚其實無法真的心如止水，但下午還要去垃圾堆忙活，好歹也得休息下。
林眠魚剛閉上眼沒多久，便聽到腳步聲靠近，立即睜開眼。只見夏舟仙沒有絲毫邊界感，直接靠到他身邊，火熱的體溫從少年身上傳過來，讓林眠魚皺了下眉，扭頭看過去。
服用過營養液後，夏舟仙臉色好了許多，似乎看出林眠魚的不情願，無辜的解釋道：“現在是冬天，這裏有沒床沒被子，我們這樣靠一起會暖和很多。”
林眠魚啟唇，剛要開口，夏舟仙又接著問道：“林哥哥，你是不是不習慣有人靠你很近？”
林眠魚哽了一下，隨即“嗯”了一聲。
“那你以後習慣習慣。”夏舟仙的笑容仿佛將吹進縫隙的寒風都給吹散了。
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，況且再拒絕更顯得別扭又擰巴，又或是這些都是借口……總之，林眠魚最後又往墻角緊縮了一點，結果夏舟仙又靠過來一點，林眠魚還是有點四肢僵硬，聽到夏舟仙有些無奈道：“林哥哥，你這麽僵硬，真的能睡著嗎？放松點啦。”
於是林眠魚強迫自己放松，但夏舟仙身體實在太燙，燙得他沒法靜下心，不禁問道：“夏舟仙，你沒發燒吧？”
“啊？我好得很。”夏舟仙聲音已經帶著迷蒙睡意，“我天生體溫比較高，這樣冬天，我們靠在一塊兒就不會覺得冷了……”
林眠魚環抱住雙腿，將腦袋埋入雙膝裏，聽著夏舟仙逐漸平穩地呼吸聲，忽然肩上一沈，微微擡眸，看到夏舟仙歪著頭，靠在他肩膀上，睡得很香的樣子。
他再度閉上眼，不知不覺，開始昏昏沈沈，不久後，便也睡著了。
在四處漏風的陋室內，兩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依偎在角落裏，相互汲取著對方的溫度。
自從林眠魚留下夏舟仙後，夏舟仙大部分會跟林眠魚一起前往垃圾場撿垃圾，小部分時間會往外跑忙自己的事。
只要不幹擾到林眠魚的正常生活，夏舟仙具體去做什麽私人事情，他概不幹涉也沒資格過問。
不久後，他找到了能雇傭他做打手的幫派，和夏舟仙在垃圾場共同行動的時間又縮減了，一天也就兩三個小時共處，其餘時間，除了睡覺，都是各過各的。
林眠魚一人獨行慣了，就算只是兩三個小時，起初也很不習慣有個人一直跟在身旁，更別說夏舟仙還是個話癆，耳朵經常被轟炸。
他一說“安靜”，夏舟仙是會乖乖聽話安靜下來，然後就用無辜又可憐的樣子望著他，林眠魚被看的有種自己可能真有些過分的感覺。
這段時間有一大批垃圾運輸到垃圾星，林夏二人一起幹活事半功倍，收獲頗豐。
今日，林夏二人結伴去小市場把販賣零件，他們一人背著一個打著補丁的包裹，處理掉所有東西後，已是夜色暗湧。
半年前，夏舟仙剛開始在垃圾場幹活，還只會茫然站著，看林眠魚眼疾手快地分揀各種儀器，到今天，他變得同樣眼明手快，能找到不少能用的零件，和林眠魚一起達到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。
外加夏舟仙身手不錯，遇到來搶劫的，喜歡往刁鉆的地方打，打法還特別不要命，根本不在意身上的傷口，被夏舟仙打過的人，都會覺得這人打架時一臉爽朗的微笑，比一旁面無表情的林眠魚還要可怕。
他們走在路上，夏舟仙笑著提議道：“林哥，今天大豐收，我們明天買點特別口味的營養液嘗嘗？”
“再買兩身衣服。”林眠魚一錘定音道。
夏舟仙眨了眨眼：“又買衣服？”
現在他們身上的衣服比半年前的破爛好了不少，雖然還有幾處補丁，但至少看著幹凈整潔。
林眠魚和夏舟仙一塊兒賺錢後，因為垃圾星除了營養液也沒多餘的資源，便一日三頓都要吃上不同口味的營養液，也喜歡用錢買幾件衣服，反正垃圾星打補丁的衣服不貴。
能吃飽穿暖，對林眠魚而言，已是以前的他夢寐以求的生活。
林眠魚理所當然道：“嗯，又要快入冬了，冬天穿得暖和點。”
“行吧行吧，你說啥就是啥。也就是你不喜歡穿顏色花一點的，非要一身黑，哎……”
夏舟仙依舊話癆，林眠魚潛移默化也有了變化。
每當歡天喜地的時候，總會有人打破好好的氣氛。
好比此時，原本已經離開了這個街區的虎嘯幫突然有部分人回到這裏，而率領這個分部的人是BOSS的兒子，名叫蔡晟名。
虎嘯幫曾是這個街區最大的幫派，總是將別人已經挑揀出來的可用零件直接搶去，也會在販賣街道上以根本不可能的低廉價格收購零件——所謂的低廉價格，是把不同意的人往死裏打就能達成合作。
這僅僅是虎嘯幫所做惡事的冰山一角，他們真正運營著的，是人口買賣。
綁架一些長相還可以的男女，作為奴隸販賣到垃圾星各地，抑或是各個星球。
因此，虎嘯幫在這個街區可以說是被人深惡痛絕，當初搬走時，暗地裏還有人大肆慶祝了一番。
沒想到兩個月前，虎嘯幫居然回到街區開了分部，究其原因是因為蔡晟名小時候被林眠魚打過，後來還沒覆仇就被他老爹給帶去了別的街區，如今聽到老爹有意讓他管理一波人，便提議將幫派分部挪了回來。
蔡晟名再見林眠魚，自認身旁跟著的打手實力出眾，而且還帶著人見人怕的電擊木倉，根本不帶怕的，直接開口挑釁道：“你這臉擦擦幹凈，去賣個身都比在這裏撿垃圾賺得多。”又看了眼一旁的夏舟仙，邪笑道：“你這幫手比你差點，但肯定也有喜歡這種品味的人。”
明顯是故意惡心人。
蔡晟名說完這話，夏舟仙比林眠魚動得更快，忽然從被長上衣遮掩起來的腰間拿出了一把小手木倉，隨即射出兩顆“子彈”精準擊中了兩個忠心護主的打手手腕，電擊木倉掉落在地，打手像是觸電般抖了抖，還沒回過神，夏舟仙便找了個空隙，直接一腳踹飛了被嚇住的蔡晟名，騎在對方身上往死裏打。
夏舟仙的手木倉裏並不是子彈，而是改裝過的電磁彈。林眠魚也有一把，但不會輕易拿出來。
兩個打手都嚇了一跳，反應過來上去要處理夏舟仙，結果被林眠魚攔住。
林眠魚踢起了地上的兩把電擊木倉，一手一把面對打手。
打手進退兩難，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蔡晟名被打後從大放厥詞到連連求饒，很快奄奄一息。
就在這時，虎嘯幫的其他人聞訊趕來，林眠魚趕緊拉著夏舟仙逃走。
跑了一路，等跑到一個散發惡臭，都是蒼蠅的垃圾場，兩人才停了下來。
他們找了個隱蔽的位置縮在一塊兒，終於有了chuan息的機會，隱約還能聽到虎嘯幫的人四處尋找他們的聲音。
以前林眠魚碰上虎嘯幫欺負人，打得過就往死裏打，打不過就繞著走。
這個人人自危的星球，從沒人為他站出來過。
夏舟仙的體溫依舊滾燙，林眠魚的體溫仿佛被傳染了似的，連血液仿佛都變得溫熱起來。
等到搜尋的人遠去，他們又蹲了半小時，確定不會再被找到，夏舟仙終於忍不住發出了嘶嘶聲。
林眠魚問道：“沒事吧？”
夏舟仙身上傷口不少，右臉上還被劃了個口子，聞言笑了一聲，甩了甩手，又嘶了一聲：“打得真爽，就是手都揍疼了。”
林眠魚放下電擊槍，從衣服暗袋裏拿出分裝成只有一節手指大小的療傷液，倒出來一點塗到夏舟仙臉上，聽著夏舟仙又發出嘶嘶聲，一聲輕笑從唇畔溢出。
夏舟仙驚奇地瞪大眼，也不顧手腕疼痛，撩開林眠魚遮臉的半長頭發，一眼撞入林眠魚漾起笑意的眼眸。
林眠魚看夏舟仙有些楞怔，臉上笑意不減，拂開夏舟仙的手，頭發垂落再次遮住了大半長臉，一邊給夏舟仙手腕上藥，一邊道：“下次別這麽莽撞了。”
夏舟仙直截了當道：“他說你的話讓我生氣。”
不得不說夏舟仙這句話讓林眠魚更開心了，心頭暖融融的。
這大概就是有人關心的感覺吧。
林眠魚發現夏舟仙是真狠，告誡道：“他們人多，如果你我一個人面對他們，別硬拼。”
夏舟仙楞了一下，隨即勾住林眠魚的肩膀，哥倆好般地蹭了蹭他的臉頰：“我知道林哥你是關心我，我記住了。”
好在蹭的臉頰沒有傷，林眠魚也沒有躲開。
他早已習慣了夏舟仙沒有邊界感的接觸，加上今日發生的一切，夏舟仙又往林眠魚心裏走近了一大步。
後來半年，蔡晟名經常冒頭，身邊總跟著三三兩兩的保鏢，林夏二人吃過幾次癟，但蔡晟名那邊也不好受。
後來一次，蔡晟名差點命喪敵手，而這“敵手”便是夏舟仙。
再後來，似乎是虎嘯幫總部發生了什麽事，蔡晟名被他老爹帶了回去，且直接逃離了垃圾星。
不久後，聽說載有虎嘯幫眾人的星際艦船因意外卷入時空亂流，艦船粉身碎骨，無人生還。
得知這個消息時，夏舟仙大笑了很久，直言：“惡人有惡報呢。”
虎嘯幫出事後，林夏二人接下來的日子平靜的過頭。
林眠魚的身高再次抽條，十五歲比十四歲的夏舟仙依舊高半個頭，除此之外，不論是發型還是著裝，兩人在外都沒什麽差別。
一頭披散的半長亂發，遮住了大半張臉，如果都是坐著，別人只能靠他們正面不同的嘴角弧度來辨認誰是誰。
論誰都會忍不住感嘆一句，這兩人相處久了真的越來越像了。
又一日，夏舟仙腳踩無數垃圾，仔細檢查了一遍翻找到的終端，格外驚喜道：“林哥，這個光腦路由器似乎還能用，我找人去修一修，如果修好了，裝進之前那套零件裏，你就也有終端了！”
林眠魚看了眼夏舟仙的手腕，戴著一個好似手表一樣的儀器。
這是一年前，兩人用零件拼拼湊湊，好不容易湊成的一臺終端。
夏舟仙開始想讓林眠魚戴著，但林眠魚以“買最重要的零件你出了大頭，下次有機會再拼一臺”為理由給了夏舟仙。
林眠魚雖然很希望有一臺終端，但這麽多年都已經過來了，也不在乎多等些時間。
而且，他也看得出，夏舟仙更想要這儀器。
擁有終端後，他們終於能將星曜幣存放在終端內，不用每天想方設法小心翼翼藏起錢。
當然，每個終端都要綁定個人信息，以及掃描指紋、面部上傳光腦。
如此裏面任何信息便無法輕易被盜用，如果被人想搶走終端，先要經受一輪終端機裏的偷盜電擊，真不小心被盜走，還能去警局備案，一旦他人盜刷終端，會被第一時間定位，從而被找到。
不過俗話說，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。
這僅限於終端沒被徹底破壞，或者還沒被拆解，也沒破壞掉其中重要的信息芯片。
終端機在星際時代用處極大，在中高端星球游走，沒有終端寸步難行，甚至外面早已沒有紙幣存在，只有垃圾星，還保留著紙筆交易。
也因為垃圾星終端稀少，連上網購物的人群都不多，聯邦快遞都不願意承擔過大的運輸費，會直接拒絕送到垃圾星，除非能支付高昂的運費，選擇一月一次的私人快遞。
身在垃圾星，能夠接觸到的人事物太少，且還都是負面的，很多人終其一身都想擁有一臺終端，為的是用光腦上網瀏覽各個星系的情況，還可以和遠在無數個星系之外的網友交流。
有垃圾星的人曾說過，一旦對外面了解的越多，會越發想逃離這裏。
林眠魚記得夏舟仙收下終端時，臉上一剎那的猶豫，似是有什麽話想說，糾結在眼中閃過，最終化作一如既往的笑容，道了聲：“謝謝林哥，我以後一定會給你找一只終端用用。”
那之後，像是為了某個目的一般，夏舟仙比林眠魚更用心的尋找可用的終端零件，終究在一年後的今天，找到了一直缺著的零件。
“林哥，你是不是該好好感謝我？”
夏舟仙用手肘拱了拱林眠魚的腰，林眠魚怕癢，驚險躲過，將那個重要的零件揣兜裏：“請你喝芝麻口味的營養液？”
“好呀好呀。”夏舟仙其實並不在意林眠魚用什麽感謝他，只不過是找個由頭，讓林眠魚記住這一刻罷了。
售賣點關門是在晚上八點，趁著還有半小時，兩人收工前往。
走在路上，林眠魚想到昨天發生的事，聽著夏舟仙在一旁唧唧喳喳的說話，一如既往，沒有任何不同。
但夏舟仙卻覺得今天和他交流的少了：“林哥，你今天沈默了好多。”
林眠魚一向話少，但今天尤為沈默，有種回到了初遇的時候，夏舟仙說個十句八句，林眠魚也只是安靜聽著。
夏舟仙問道：“是有什麽事嗎？”
似乎很希望林眠魚能問出來。
“上午你去買水，我在垃圾場碰到阿文，說你昨天深夜找到他，讓他幫了個忙，是有什麽急事嗎？”話語就在林眠魚嘴邊，出口後卻變成了，“只是太餓了。快走，除了芝麻味，再給你買份草莓味的。”
“那快點走。”夏舟仙笑著拉了林眠魚的手，快步往前沖。
有些話林眠魚還是說不出口。
其實阿文已經告訴了林眠魚原因。
他還記得阿文當時幸災樂禍的表情，言猶在耳：“林眠魚，我早就說了你這小夥伴不會永遠留在垃圾星的，昨天他大半夜用終端聯系我，說想知道下個月私人快遞的空位還有沒有名額。”
阿文自稱萬事通，處事圓滑會來事，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真實年齡，光看他胡子拉碴的外貌絕對想不到這人只有二十歲。
他和垃圾星所有派系都處得很好，日子過得很滋潤，穿著也是少有的垃圾星光鮮人。可就是這樣，阿文卻時常前來垃圾場，美其名曰自己從不忘本。
只因阿文在垃圾場出生，然後被他母親拋棄，他總是嚷嚷著自己喜歡垃圾場的味道。
而他運氣好，遇到了待他極好的養父。
他能和私人快遞有聯系，也是從收養他的去世老頭那裏到手的資源。
每次私人快遞船艦到來，送達了快遞後，就會空出一到三個位置，給想要離開垃圾星的人一個機會，去往隨機的中級星球。
當然，這個船票費用極高，一人就要兩千星曜幣，金額巨大，是垃圾星上的大部分居民省吃儉用，最快十年最慢可能要二十年才能湊到的金額。
就算是這個價格，想離開這個糟糕又絕望星球的人也只多不少。
一月一次，只有一到三位置不等，肯定要被搶得頭破血流，而其中的關鍵，也就是阿文這個中間人，每次就看誰給的中介費高，阿文就會將這個機會給那個人。
阿文看林眠魚不說話，又嘚吧起來：“這次剛好有三個位置，我看夏舟仙以後肯定大有作為，想著給他個機會，讓他給我兩千二的星曜幣，就把最後一個位置留給他。夏舟仙居然說要想想，這種機會別人搶破頭都搶不到，他居然要想想，我看他就是礙於你，不好意思和你說，才這麽猶豫。”
見林眠魚沈默不語，阿文問道： “你知道我為什麽能走卻不走嗎？”他擡頭望向垃圾星永遠灰蒙蒙的天空，這裏實在不是個好地方，但離開這裏卻也沒那麽好，“因為出生在垃圾星人，就一輩子是垃圾星人。我們一旦離開這裏，就會被打上‘垃圾’的標簽，只有做苦力的份！我看多太多離開垃圾星的人，結果都不怎麽樣。但夏舟仙不一樣，他是其他星球來的，更不是普通人。你其實也知道吧？他早已經在背地裏和其他幫派聯系，為他們做了不少事，也賺了不少錢。”
“林眠魚，你真覺得他這樣一個外星系來的人，會一輩子留在垃圾星？”
阿文的話不斷在耳邊回響，林眠魚早已知道原因，又何必多此一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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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要。”夏舟仙轉身抱住了兒童椅的椅背。
男孩雖然只有十一二歲，但兒童椅其實很小，轉身環抱椅背的時候屁股都差點掉下去，好不容易坐穩，擡眸便撞上林眠魚的視線。
夏舟仙低聲道：“我無處可去，也不知要去哪裏，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對我這麽好的人，就算是留在垃圾星，也好過我以前過的那種日子。”
林眠魚很莫名，不懂自己對夏舟仙哪裏好了。
從頭到尾，他的好都建立在利益之上，而他之所以拿出三百，是因為一百星曜幣足夠抵消他這一晚上的折騰。
但夏舟仙似乎會錯了意……
夏舟仙的聲音阻止了林眠魚繼續想下去：“林眠魚，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。”
話畢，他便沈默地看著林眠魚。
氣氛瞬間降至冰點。
兩人對視良久，夏舟仙明亮的眼睛逐漸黯淡下去。
他松開手臂，低下頭，按了按消腫了不少的腳踝，感嘆了句：“療傷液確實挺管用的。”隨後，拿起林眠魚放到他腿上的三百星曜幣，站起身，跺了跺腳，臉上重新展露笑容，又將紙幣塞到林眠魚懷裏，“我會離開的。不要拒絕，就當這是你帶我熟悉這裏的報酬。”
林眠魚直接下逐客令，將氣氛弄得很難堪，但夏舟仙臉上一點看不出不快，還能喜笑顏開的和林眠魚交流，不過還是因為年紀小，無法徹底掩飾眼底沈浮的難過。
林眠魚指尖悄然動了動。
在垃圾星，林眠魚從沒遇到過夏舟仙這樣的人。
明顯不是單純良善，但或許因為林眠魚是對方在垃圾星遇到的第一個人，所以帶著點雛鳥情節，對林眠魚帶著一種天真的信任。
眼看夏舟仙拖著還不太利索的腿腳離開，背脊都有些佝僂，著實有些可憐。
說到底林眠魚也不過十三歲，那為數不多的惻隱之心蠢蠢欲動。
看在夏舟仙豪爽給他報酬的行為上，林眠魚找理由說服了自己，終究還是開口叫住了夏舟仙：“如果你真的想留下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，夏舟仙放下要開門的手，猛然轉身，一掃臉上的陰霾，期待地望著林眠魚，一雙眸子充斥光亮，如同一束光落到林眠魚身上，有些刺眼，卻又並不討厭。
林眠魚繼續道：“不能惹事，隨便你怎麽樣。”
“我一定低調做人。”夏舟仙作發誓狀，眼珠子轉了轉，又挪到林眠魚面前，“林哥哥，我看起來像是會惹事的人嗎？”
林眠魚淡淡道：“就是有這種感覺。”
“明明我一直都很乖跟著你的，以後也會很乖的。”夏舟仙笑得燦爛，又坐回兒童椅，望著依舊站立的夏舟仙，忽然長長松了口氣，“我剛才是真的想走了。”
林眠魚：“我剛才也是真的想讓你走。”
夏舟仙難得無語凝噎。
好在林眠魚隨後又補充道：“雖然這鐵皮房子不算一個好的地方，但好歹也能遮風避雨……”夏舟仙不斷地點頭，認真凝視著林眠魚，看得他說出的每個字都斟酌了一番，“如果換成我流落到其他星球，有人給予我一個暫時待著的地方，會比較安心。”
夏舟仙語調上揚，悅然道：“豈止是比較安心，是非常安心！”
林眠魚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直白的態度，不置可否，轉身朝著角落走去：“我睡會兒，你隨意。”
有他人的氣息在一處，林眠魚其實無法真的心如止水，但下午還要去垃圾堆忙活，好歹也得休息下。
林眠魚剛閉上眼沒多久，便聽到腳步聲靠近，立即睜開眼。只見夏舟仙沒有絲毫邊界感，直接靠到他身邊，火熱的體溫從少年身上傳過來，讓林眠魚皺了下眉，扭頭看過去。
服用過營養液後，夏舟仙臉色好了許多，似乎看出林眠魚的不情願，無辜的解釋道：“現在是冬天，這裏有沒床沒被子，我們這樣靠一起會暖和很多。”
林眠魚啟唇，剛要開口，夏舟仙又接著問道：“林哥哥，你是不是不習慣有人靠你很近？”
林眠魚哽了一下，隨即“嗯”了一聲。
“那你以後習慣習慣。”夏舟仙的笑容仿佛將吹進縫隙的寒風都給吹散了。
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，況且再拒絕更顯得別扭又擰巴，又或是這些都是借口……總之，林眠魚最後又往墻角緊縮了一點，結果夏舟仙又靠過來一點，林眠魚還是有點四肢僵硬，聽到夏舟仙有些無奈道：“林哥哥，你這麽僵硬，真的能睡著嗎？放松點啦。”
於是林眠魚強迫自己放松，但夏舟仙身體實在太燙，燙得他沒法靜下心，不禁問道：“夏舟仙，你沒發燒吧？”
“啊？我好得很。”夏舟仙聲音已經帶著迷蒙睡意，“我天生體溫比較高，這樣冬天，我們靠在一塊兒就不會覺得冷了……”
林眠魚環抱住雙腿，將腦袋埋入雙膝裏，聽著夏舟仙逐漸平穩地呼吸聲，忽然肩上一沈，微微擡眸，看到夏舟仙歪著頭，靠在他肩膀上，睡得很香的樣子。
他再度閉上眼，不知不覺，開始昏昏沈沈，不久後，便也睡著了。
在四處漏風的陋室內，兩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依偎在角落裏，相互汲取著對方的溫度。
自從林眠魚留下夏舟仙後，夏舟仙大部分會跟林眠魚一起前往垃圾場撿垃圾，小部分時間會往外跑忙自己的事。
只要不幹擾到林眠魚的正常生活，夏舟仙具體去做什麽私人事情，他概不幹涉也沒資格過問。
不久後，他找到了能雇傭他做打手的幫派，和夏舟仙在垃圾場共同行動的時間又縮減了，一天也就兩三個小時共處，其餘時間，除了睡覺，都是各過各的。
林眠魚一人獨行慣了，就算只是兩三個小時，起初也很不習慣有個人一直跟在身旁，更別說夏舟仙還是個話癆，耳朵經常被轟炸。
他一說“安靜”，夏舟仙是會乖乖聽話安靜下來，然後就用無辜又可憐的樣子望著他，林眠魚被看的有種自己可能真有些過分的感覺。
這段時間有一大批垃圾運輸到垃圾星，林夏二人一起幹活事半功倍，收獲頗豐。
今日，林夏二人結伴去小市場把販賣零件，他們一人背著一個打著補丁的包裹，處理掉所有東西後，已是夜色暗湧。
半年前，夏舟仙剛開始在垃圾場幹活，還只會茫然站著，看林眠魚眼疾手快地分揀各種儀器，到今天，他變得同樣眼明手快，能找到不少能用的零件，和林眠魚一起達到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。
外加夏舟仙身手不錯，遇到來搶劫的，喜歡往刁鉆的地方打，打法還特別不要命，根本不在意身上的傷口，被夏舟仙打過的人，都會覺得這人打架時一臉爽朗的微笑，比一旁面無表情的林眠魚還要可怕。
他們走在路上，夏舟仙笑著提議道：“林哥，今天大豐收，我們明天買點特別口味的營養液嘗嘗？”
“再買兩身衣服。”林眠魚一錘定音道。
夏舟仙眨了眨眼：“又買衣服？”
現在他們身上的衣服比半年前的破爛好了不少，雖然還有幾處補丁，但至少看著幹凈整潔。
林眠魚和夏舟仙一塊兒賺錢後，因為垃圾星除了營養液也沒多餘的資源，便一日三頓都要吃上不同口味的營養液，也喜歡用錢買幾件衣服，反正垃圾星打補丁的衣服不貴。
能吃飽穿暖，對林眠魚而言，已是以前的他夢寐以求的生活。
林眠魚理所當然道：“嗯，又要快入冬了，冬天穿得暖和點。”
“行吧行吧，你說啥就是啥。也就是你不喜歡穿顏色花一點的，非要一身黑，哎……”
夏舟仙依舊話癆，林眠魚潛移默化也有了變化。
每當歡天喜地的時候，總會有人打破好好的氣氛。
好比此時，原本已經離開了這個街區的虎嘯幫突然有部分人回到這裏，而率領這個分部的人是BOSS的兒子，名叫蔡晟名。
虎嘯幫曾是這個街區最大的幫派，總是將別人已經挑揀出來的可用零件直接搶去，也會在販賣街道上以根本不可能的低廉價格收購零件——所謂的低廉價格，是把不同意的人往死裏打就能達成合作。
這僅僅是虎嘯幫所做惡事的冰山一角，他們真正運營著的，是人口買賣。
綁架一些長相還可以的男女，作為奴隸販賣到垃圾星各地，抑或是各個星球。
因此，虎嘯幫在這個街區可以說是被人深惡痛絕，當初搬走時，暗地裏還有人大肆慶祝了一番。
沒想到兩個月前，虎嘯幫居然回到街區開了分部，究其原因是因為蔡晟名小時候被林眠魚打過，後來還沒覆仇就被他老爹給帶去了別的街區，如今聽到老爹有意讓他管理一波人，便提議將幫派分部挪了回來。
蔡晟名再見林眠魚，自認身旁跟著的打手實力出眾，而且還帶著人見人怕的電擊木倉，根本不帶怕的，直接開口挑釁道：“你這臉擦擦幹凈，去賣個身都比在這裏撿垃圾賺得多。”又看了眼一旁的夏舟仙，邪笑道：“你這幫手比你差點，但肯定也有喜歡這種品味的人。”
明顯是故意惡心人。
蔡晟名說完這話，夏舟仙比林眠魚動得更快，忽然從被長上衣遮掩起來的腰間拿出了一把小手木倉，隨即射出兩顆“子彈”精準擊中了兩個忠心護主的打手手腕，電擊木倉掉落在地，打手像是觸電般抖了抖，還沒回過神，夏舟仙便找了個空隙，直接一腳踹飛了被嚇住的蔡晟名，騎在對方身上往死裏打。
夏舟仙的手木倉裏並不是子彈，而是改裝過的電磁彈。林眠魚也有一把，但不會輕易拿出來。
兩個打手都嚇了一跳，反應過來上去要處理夏舟仙，結果被林眠魚攔住。
林眠魚踢起了地上的兩把電擊木倉，一手一把面對打手。
打手進退兩難，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蔡晟名被打後從大放厥詞到連連求饒，很快奄奄一息。
就在這時，虎嘯幫的其他人聞訊趕來，林眠魚趕緊拉著夏舟仙逃走。
跑了一路，等跑到一個散發惡臭，都是蒼蠅的垃圾場，兩人才停了下來。
他們找了個隱蔽的位置縮在一塊兒，終於有了chuan息的機會，隱約還能聽到虎嘯幫的人四處尋找他們的聲音。
以前林眠魚碰上虎嘯幫欺負人，打得過就往死裏打，打不過就繞著走。
這個人人自危的星球，從沒人為他站出來過。
夏舟仙的體溫依舊滾燙，林眠魚的體溫仿佛被傳染了似的，連血液仿佛都變得溫熱起來。
等到搜尋的人遠去，他們又蹲了半小時，確定不會再被找到，夏舟仙終於忍不住發出了嘶嘶聲。
林眠魚問道：“沒事吧？”
夏舟仙身上傷口不少，右臉上還被劃了個口子，聞言笑了一聲，甩了甩手，又嘶了一聲：“打得真爽，就是手都揍疼了。”
林眠魚放下電擊槍，從衣服暗袋裏拿出分裝成只有一節手指大小的療傷液，倒出來一點塗到夏舟仙臉上，聽著夏舟仙又發出嘶嘶聲，一聲輕笑從唇畔溢出。
夏舟仙驚奇地瞪大眼，也不顧手腕疼痛，撩開林眠魚遮臉的半長頭發，一眼撞入林眠魚漾起笑意的眼眸。
林眠魚看夏舟仙有些楞怔，臉上笑意不減，拂開夏舟仙的手，頭發垂落再次遮住了大半長臉，一邊給夏舟仙手腕上藥，一邊道：“下次別這麽莽撞了。”
夏舟仙直截了當道：“他說你的話讓我生氣。”
不得不說夏舟仙這句話讓林眠魚更開心了，心頭暖融融的。
這大概就是有人關心的感覺吧。
林眠魚發現夏舟仙是真狠，告誡道：“他們人多，如果你我一個人面對他們，別硬拼。”
夏舟仙楞了一下，隨即勾住林眠魚的肩膀，哥倆好般地蹭了蹭他的臉頰：“我知道林哥你是關心我，我記住了。”
好在蹭的臉頰沒有傷，林眠魚也沒有躲開。
他早已習慣了夏舟仙沒有邊界感的接觸，加上今日發生的一切，夏舟仙又往林眠魚心裏走近了一大步。
後來半年，蔡晟名經常冒頭，身邊總跟著三三兩兩的保鏢，林夏二人吃過幾次癟，但蔡晟名那邊也不好受。
後來一次，蔡晟名差點命喪敵手，而這“敵手”便是夏舟仙。
再後來，似乎是虎嘯幫總部發生了什麽事，蔡晟名被他老爹帶了回去，且直接逃離了垃圾星。
不久後，聽說載有虎嘯幫眾人的星際艦船因意外卷入時空亂流，艦船粉身碎骨，無人生還。
得知這個消息時，夏舟仙大笑了很久，直言：“惡人有惡報呢。”
虎嘯幫出事後，林夏二人接下來的日子平靜的過頭。
林眠魚的身高再次抽條，十五歲比十四歲的夏舟仙依舊高半個頭，除此之外，不論是發型還是著裝，兩人在外都沒什麽差別。
一頭披散的半長亂發，遮住了大半張臉，如果都是坐著，別人只能靠他們正面不同的嘴角弧度來辨認誰是誰。
論誰都會忍不住感嘆一句，這兩人相處久了真的越來越像了。
又一日，夏舟仙腳踩無數垃圾，仔細檢查了一遍翻找到的終端，格外驚喜道：“林哥，這個光腦路由器似乎還能用，我找人去修一修，如果修好了，裝進之前那套零件裏，你就也有終端了！”
林眠魚看了眼夏舟仙的手腕，戴著一個好似手表一樣的儀器。
這是一年前，兩人用零件拼拼湊湊，好不容易湊成的一臺終端。
夏舟仙開始想讓林眠魚戴著，但林眠魚以“買最重要的零件你出了大頭，下次有機會再拼一臺”為理由給了夏舟仙。
林眠魚雖然很希望有一臺終端，但這麽多年都已經過來了，也不在乎多等些時間。
而且，他也看得出，夏舟仙更想要這儀器。
擁有終端後，他們終於能將星曜幣存放在終端內，不用每天想方設法小心翼翼藏起錢。
當然，每個終端都要綁定個人信息，以及掃描指紋、面部上傳光腦。
如此裏面任何信息便無法輕易被盜用，如果被人想搶走終端，先要經受一輪終端機裏的偷盜電擊，真不小心被盜走，還能去警局備案，一旦他人盜刷終端，會被第一時間定位，從而被找到。
不過俗話說，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。
這僅限於終端沒被徹底破壞，或者還沒被拆解，也沒破壞掉其中重要的信息芯片。
終端機在星際時代用處極大，在中高端星球游走，沒有終端寸步難行，甚至外面早已沒有紙幣存在，只有垃圾星，還保留著紙筆交易。
也因為垃圾星終端稀少，連上網購物的人群都不多，聯邦快遞都不願意承擔過大的運輸費，會直接拒絕送到垃圾星，除非能支付高昂的運費，選擇一月一次的私人快遞。
身在垃圾星，能夠接觸到的人事物太少，且還都是負面的，很多人終其一身都想擁有一臺終端，為的是用光腦上網瀏覽各個星系的情況，還可以和遠在無數個星系之外的網友交流。
有垃圾星的人曾說過，一旦對外面了解的越多，會越發想逃離這裏。
林眠魚記得夏舟仙收下終端時，臉上一剎那的猶豫，似是有什麽話想說，糾結在眼中閃過，最終化作一如既往的笑容，道了聲：“謝謝林哥，我以後一定會給你找一只終端用用。”
那之後，像是為了某個目的一般，夏舟仙比林眠魚更用心的尋找可用的終端零件，終究在一年後的今天，找到了一直缺著的零件。
“林哥，你是不是該好好感謝我？”
夏舟仙用手肘拱了拱林眠魚的腰，林眠魚怕癢，驚險躲過，將那個重要的零件揣兜裏：“請你喝芝麻口味的營養液？”
“好呀好呀。”夏舟仙其實並不在意林眠魚用什麽感謝他，只不過是找個由頭，讓林眠魚記住這一刻罷了。
售賣點關門是在晚上八點，趁著還有半小時，兩人收工前往。
走在路上，林眠魚想到昨天發生的事，聽著夏舟仙在一旁唧唧喳喳的說話，一如既往，沒有任何不同。
但夏舟仙卻覺得今天和他交流的少了：“林哥，你今天沈默了好多。”
林眠魚一向話少，但今天尤為沈默，有種回到了初遇的時候，夏舟仙說個十句八句，林眠魚也只是安靜聽著。
夏舟仙問道：“是有什麽事嗎？”
似乎很希望林眠魚能問出來。
“上午你去買水，我在垃圾場碰到阿文，說你昨天深夜找到他，讓他幫了個忙，是有什麽急事嗎？”話語就在林眠魚嘴邊，出口後卻變成了，“只是太餓了。快走，除了芝麻味，再給你買份草莓味的。”
“那快點走。”夏舟仙笑著拉了林眠魚的手，快步往前沖。
有些話林眠魚還是說不出口。
其實阿文已經告訴了林眠魚原因。
他還記得阿文當時幸災樂禍的表情，言猶在耳：“林眠魚，我早就說了你這小夥伴不會永遠留在垃圾星的，昨天他大半夜用終端聯系我，說想知道下個月私人快遞的空位還有沒有名額。”
阿文自稱萬事通，處事圓滑會來事，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真實年齡，光看他胡子拉碴的外貌絕對想不到這人只有二十歲。
他和垃圾星所有派系都處得很好，日子過得很滋潤，穿著也是少有的垃圾星光鮮人。可就是這樣，阿文卻時常前來垃圾場，美其名曰自己從不忘本。
只因阿文在垃圾場出生，然後被他母親拋棄，他總是嚷嚷著自己喜歡垃圾場的味道。
而他運氣好，遇到了待他極好的養父。
他能和私人快遞有聯系，也是從收養他的去世老頭那裏到手的資源。
每次私人快遞船艦到來，送達了快遞後，就會空出一到三個位置，給想要離開垃圾星的人一個機會，去往隨機的中級星球。
當然，這個船票費用極高，一人就要兩千星曜幣，金額巨大，是垃圾星上的大部分居民省吃儉用，最快十年最慢可能要二十年才能湊到的金額。
就算是這個價格，想離開這個糟糕又絕望星球的人也只多不少。
一月一次，只有一到三位置不等，肯定要被搶得頭破血流，而其中的關鍵，也就是阿文這個中間人，每次就看誰給的中介費高，阿文就會將這個機會給那個人。
阿文看林眠魚不說話，又嘚吧起來：“這次剛好有三個位置，我看夏舟仙以後肯定大有作為，想著給他個機會，讓他給我兩千二的星曜幣，就把最後一個位置留給他。夏舟仙居然說要想想，這種機會別人搶破頭都搶不到，他居然要想想，我看他就是礙於你，不好意思和你說，才這麽猶豫。”
見林眠魚沈默不語，阿文問道： “你知道我為什麽能走卻不走嗎？”他擡頭望向垃圾星永遠灰蒙蒙的天空，這裏實在不是個好地方，但離開這裏卻也沒那麽好，“因為出生在垃圾星人，就一輩子是垃圾星人。我們一旦離開這裏，就會被打上‘垃圾’的標簽，只有做苦力的份！我看多太多離開垃圾星的人，結果都不怎麽樣。但夏舟仙不一樣，他是其他星球來的，更不是普通人。你其實也知道吧？他早已經在背地裏和其他幫派聯系，為他們做了不少事，也賺了不少錢。”
“林眠魚，你真覺得他這樣一個外星系來的人，會一輩子留在垃圾星？”
阿文的話不斷在耳邊回響，林眠魚早已知道原因，又何必多此一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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